_下海杂文随笔

  农历七月十五,小镇上的人称为鬼节,这一天,除了烧纸钱给逝去的亲人之外,还要包饺子的,家家户户都要包。

  饺子馅有多种,但大都钟情于韭菜馅。可不管什么馅的,里面都少不了一种海鲜,那就是蛤子,把蛤子肉洗净剁碎和在馅儿里,韭菜的香和着蛤子的鲜,实在是美味。当然,蛤子炒韭菜,蛤子肉炖蛋,煎蛤子饼,清水煮蛤子都是美味呢!

  快要过节的时候,爸爸就会盘算着下一趟海去,因为是盛夏,我们小孩子也吵着要跟着去的,大人们也大都会同意。大姨小姨,舅舅舅妈,大孩子小孩子,浩浩荡荡一队人马。

  天还没亮妈妈就叫醒我们,我总是睡眼惺忪的爬下床,迷迷糊糊看着橘黄的灯光,厨房里有妈妈摊摊饼的气味儿。妈妈早装好摊饼挂在车笼头上了,挂在车后座旁的蛇皮袋里是两个大雪碧瓶子,里面灌满了自来水。这便是下海的干粮。爸爸的车上绑着拍板,站叉儿,网包等下海的装备。

  我坐在妈妈车前面大杠上不停的打瞌睡,车子一颠,我的’额头就嗑到笼头上,疼痛让我半睁开眼睛抬起沉重的脑袋,四周依旧是浓浓的夜色,只有弯曲的泥土路上的盐花泛着银色的光。

  下海的人群远远近近,隐隐绰绰的前行,自行车吱吱嘎嘎的响着,偶尔发出哐当一声响。我依旧迷迷糊糊,眼睛半睁半眯的打瞌睡,等到了海边,大家都下车来,聚在一起,我好似才彻彻底底醒来。

  海水跟天色一样黑蒙蒙的看不真切,只听到海水涌动的声音,大家都只是静静的等待,等待退潮。

  我们的海真的很神奇,刚刚还是茫茫的一片汪洋大海,退了潮,眼前就是一马平川的沙滩,跟我们之间只有一条几米宽的海沟相隔。

  我们吵嚷着要快快过了海沟去那边的沙滩,爸爸却很严厉的让我们再耐心的等上一会儿。虽然沙滩上的潮水已经退了,但海沟里还有齐腰的水,而且下面还是会有很强的暗流,曾有人被暗流卷入水中失了踪迹。

  等我们终于相互牵拉着趟过海沟,沙滩上已经稀稀落落有了忙碌的人影,都是从这条海沟的不同地段趟水过去的。天色微微泛白,四散在沙滩上的人渺小得像地平线上的一个个黑点,毫无规律的在移动。

  沙滩上有淤泥很滑,我们赤着脚蜷缩着脚趾头小心翼翼的往前挪,又着急着要赶上爸爸妈妈,有时候不小心就会滑个四脚朝天。也顾不上有没有人笑话,爬起来继续艰难的前行。指甲里积满淤泥,有些涨疼,脚掌心被淤泥摩挲的痒痒的。待到双脚适应了沙滩,就可以随意跑,再不用缩着脚趾了。

  爸爸选好一处沙滩便放下扛在肩上的拍板,使劲的将拍板上的长竹子把手按下又提起,半米宽的木板在沙滩上拍击,沙滩开始变得柔软,并有白色的蛤子从黄褐色的泥沙里冒出来。爸爸右手拿着站叉儿,把蛤子一个个叉进网包里。

  站叉儿是一米来长的细竹竿前端装着一个铁质的小叉儿,两齿的叉头往里弯曲成半圆,两个齿之间的距离正好可以安放一个蛤子。不用弯腰,只要站着对准蛤子冒出来的白点将站叉儿耙下去,往上一钩一拉,蛤子便成功的落入放在拍板上的网包里,这站叉儿也因此得了这个名儿的吧。

  爸爸们常年下海,天长日久的练习,让那站叉儿像手臂上加上的一截可伸缩的臂膀,可以灵活的转动,钩拉,然后准确的丢进。

  见我在旁边迫不及待的捡拾,爸爸索性收起他的站叉儿,加快拍板速度,便有许多的蛤子从沙滩里不断冒出来,我来不及一个一个的捡,索性跪趴在沙地上伸出双手往面前的网袋里扒拉。实在忙不过来,妈妈也会一起来捡。

  沙滩上除了这种白蛤,还有文蛤,泥螺等贝类。但文蛤比较少。泥螺呢?我们也会拾,带回家又是一顿美味。

  至于沙滩上哪里有蛤子,哪里没有,爸爸总是有他们才知道的小窍门儿。不过有时候,爸爸的选择也有失准头,拍了半天也没几个蛤子,爸爸就拖着拍板在沙滩上重新找阵地。

  快到中午时,大家肚子都饿了,便停下来吃摊饼喝水。有时妈妈会带几根黄瓜,我们也不管手脏不脏,拿着就咬。吃完接着干,不过,我的兴头已经不像早上那样了。

  爸爸抬头看一眼日头,对我们说:“上去吧,快涨水了。”

  爸爸跳着拍板和一担蛤子在前面,我们跟在后面跑,妈妈也挑着一小担在我们旁边,她不断催着我们快走,别贪玩。在海水漫过沙滩之前,我们趟过海沟回到了岸上。

  有一年,沙滩上的蛤子实在多的成了“灾”,沙滩上不用拍板,只要你两只脚在沙滩上轻轻晃动,便有密密麻麻的蛤子从泥沙里不断的冒出来。家家户户男女老幼都去捡拾,直装满带去的所有网包,蛇皮袋。妈妈总会感叹一句“哎呀!蛤子山倒下来了。”

  这么多的蛤子也吃不完呀。亲戚朋友分一分,还剩许多,妈妈便将蛤子倒在大铁锅里烧熟,把蛤子肉掏出来铺在芦苇帘上,放到太阳底下晒成蛤子干儿,用袋子装起来,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用水泡开就可以了。只是没有新鲜的蛤子肉那么鲜嫩。